【台风】爱情教育（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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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风一晚上没睡，为明天的约会做了巧克力。
一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冷却的造型巧克力放进米色的纸盒子里，系上酒红色的缎带，小心地放进酒红色提袋里，小心翼翼地放在饭桌的正中央。
一场盛大的婚礼刚结束，隔天Chris没有班，只得留在家里和王天风面面相觑。
王天风又恢复了当初住进来的样子──沉默寡言、温文儒雅，甚至替他做了比平时更丰盛的早餐，此般体贴的对待Chris心里折磨得很，他多希望王天风能和平常一样凶他几回，动手动脚也没关系，好歹能让他减轻一点罪恶感。
「不如…我帮你和他解释吧？」Chris实在没脸用早餐，只得提议：「你就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不需要。」王天风放下汤匙，摇摇头，「这是我的问题。」
说实话，Chris真有点怕东方男人那对眼睛，平日里洋溢光芒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想亲近，但是一旦忧郁起来，黑色的眼珠就装满了一池泥泞，搅不起一点生机。
「话不能这么说，天风。」他叫住用餐完正要拿餐具去清洗的室友，「要是你就这样失去他，你甘心吗？」
王天风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那也只是证明了，我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
东方人真是麻烦得很。倒在沙发上的美国青年想。
过度压抑绝对不是个好习惯，特别是王天风这个人，警戒心奇高，对不熟的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请、谢谢、对不起」，非得要等到他判定你无害了，才会露出那种恶劣的本性来。
Chris不知道多少人曾看过王天风真正的模样，但是他也隐约发现了王天风不愿坦诚相见的原因──他非常害怕被抛弃。
听王天风谈过失去家人的经历时，Chris眼中的东方男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猫，藏起利爪与撒娇的欲望，展现出最完美的毛皮吸引他人，却在他人伸手抚摸时逃得无影无踪。这种胆小怕生的猫，唯有在判定对方绝对能忍受他的一切时才会原形毕露──即使伸出爪子与獠牙挠得对方满脸、惹得对方生气，那人也不会认真和他置气。
争吵后只要经过一夜，他们往往能很快修补关系，这让王天风感到安心。
他不知道明台能不能接受王天风的原貌，但是他能确定的是，王天风的老师包袱太重了，重得他无法坦诚的对明台倾诉心情，重得几乎要压垮两人的关系。
直到下午，王天风都没有再和他说话，直到要出门前，王天风才对他说：「我今天不回来吃饭。」
「等等，你给他打个电话吧？」Chris跳起来，「要是他突然不想…呃…我是指有事不能到怎么办？」
「没事。」王天风垂眸道，「他不是会失约的人，而且──」
「我已经伤害过他两次，这一次，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机率，我就会等。」
「这又是老师的职责吗？」
「是，也不是。」王天风无奈地说。
「我说你啊…」青年叹了口气，往旁边抓了圣诞风的麋鹿围巾，扎扎实实的给对方戴上，「好吧，有什么事就打给我，我马上去接你。」
「谢谢你。」王天风真诚地笑了出来。
打开电视时他发现了桌上手机的震动。
往上头一摸，没想到是室友和自己相似的机型。他觉得恋爱真的会让人变傻，这手机都忘了几次了，八成是打电话要他给他带去吧？他哼笑着拿起手机，发现并不是电话，而是一则简单的讯息。
「老师，今天别去了，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
寄件人：明台。
明台没有问老师和西方青年亲吻的原因。
毕竟，像王天风那样骄傲的人，愿意让人捧着脸、在众人面前亲吻，也只能是因为爱。
在一片紊乱的思绪中，会议如常进行，他很顺利的隔开了泛滥的情感，露出营业式的完美笑容，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他参加了晚宴，对认识与不认识的一一敬酒，一回又一回，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他也不想洗澡，疲惫的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暖气和被褥都很暖和，他的身体却很冷，明明应该是很想哭的心情，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老师要离开我了。
他瞪大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啃着拇指，就像在告诉自己。
把手指放进齿间反复啃咬，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撕开、扩大，他感受不到一点疼痛，只有口中的血腥味让他恶心得干呕，呕完了却又把伤痕累累的手指伸回口中，只因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纾解汹涌的悲伤。
老师爱着别人。
他张开嘴，门齿狠狠地咬在食指上。
老师为了道歉才和我在一起。
他看着相对没伤得那么狰狞的中指，把一个指节放进口中，犬齿贴在薄薄肉上。
是我逼着老师和我一起的。
他用尽力气咬下了空荡荡的无名指。
我没有资格抱怨。
疼痛刺痛脆弱的小指皮肤，他嘶了一声，眼泪还是掉不下来。
「对了，我要证明我已经长大了。」他灵机一动，血迹斑斑的手染红了床单的一角，但是明台不在意，他飞快地起身，往包包里翻找着手机，喃喃道：「这样老师就会认同我了，老师就……」
他打开通讯簿，往加了星号的王天风那端发了条讯息。
按下传送的同时他落下了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屏幕上，止也止不住，可他的脸上却呆然得面无表情。
因为他知道，即使努力证明了自己，王天风也不会爱他了。
明台昏昏沉沉的睡到了晚上才被电铃吵醒。
他揉揉眼睛，毫不在意的顶着凌乱的头发打开门。
对方没穿着快递的装扮，反而是牛仔夹克加上鸭舌帽的组合，明台疑惑道：「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那人把声音和鸭舌帽压得一样低，「只是为了我的朋友，我必须来找你。」
「请问你的朋友是？」
「你知道的。」他伸出手，把一个纸箱塞进明台怀里，说：「打开它，你就会知道，他一直在等你。」
「无论如何，快去找他吧。」
「哎…等等！」
莫名其妙的陌生人跑得很快，明台没有去追，打开包裹时也没有怀疑。
事实上，他很希望里头是危险物品，就这么把他脱序的人生炸个粉碎。
但是他失望了。
里头只有一束漂亮的香槟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明台拿起花束仔细端详，上头有张米黄纸片掉了下来。
小便条有点皱，但是对折得很整齐，想必是被人仔细的随身带着，随时拿出来翻看。
「老师好好休息，晚上我给你煮粥带来。」
熟悉的字迹唤起了无限的回忆。
这是他给王天风写过的最后一张便条。
翻到背后，上头有个一行草草书写的英文：
「这张便条他一直随身带着，就放在手机壳内。」
随手一写的纸条，一直让人视若珍宝的珍惜着。
他的心意，一直都被放在最贴身的地方，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明台把便条放在心口，真真哭了出来。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