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爱情教育（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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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台有三天没阖眼了。
他询问过王天风任教的学校单位与同事、挚友宁海雨、和他国内唯一的亲人张玲，就连只在王天风的同学会见过一次面的同学都问过一轮，仍然没有人知道他的老师去了哪里。
为了偿还他的金援，王天风应当花光了存款，而他在上海也没有其他依靠，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一定是有人在帮助他。
明台闭上干涩的眼睛，在脑海中将可能性一一删除。
留下的只有一个他最不愿相信、却最有可能的答案：
一定是大哥把老师藏起来了。
于是他给明楼播了电话，说要谈的是两公司明年的合作计划，由于美国的投资人近日要造访上海，希望能尽快与大哥谈妥，冷静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异常。
明楼爽快的答应了他，隔天的下午明台就进了他的办公室。
「来，坐那儿。」明楼指指前方放着咖啡的位置。
明台没有坐下，他往前走了几步，挺直的背脊微驼，他低着头，唤了一声：「哥哥。」
「拜托你。」连日沉着的脸一进了办公室就垮了下来，他语带哽咽，一点没有冷静沉着的企业家样态，「我以后都听你的，明年初的新企划执行权让给你，年中支持你的案子的报酬我也全部不要，然后再也不会向大姐告你的状，所以──」
「你把老师还给我，好不好？」
电铃声扰人清梦，王天风打开门，门外的明诚很快的进了屋子。
「出了什么事吗？」走到客厅的期间，王天风问他。
「明台开始怀疑了。」明诚微微皱眉，让王天风将他的风衣挂到衣架上，「当然我们并没有把您的行踪泄漏出去，但是他已经怀疑到了大哥身上，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查出来。」
听到那个名字，王天风身体微微一僵，但那点犹疑最后都隐匿在灰色衣料的皱褶里。
基于道义，明楼还是希望王天风在国内完成手术，并且允诺给他找手术权威、而后在术后送他出国。
他说，这疯子虽然比明台大上十二岁，但是实际上不比明台成熟多少。要是不放在眼皮子底下死死盯着，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麻烦。
「明台…他还好吗？」王天风替他倒了茶，身体都没坐下来便急急地问。
「他正在找您。」明诚说，「没日没夜的找。」
他顺势喝了口茶，同时瞥见了王天风平静的脸色如同夕阳逐渐黯淡下来。
不得不说，和王天风相处的时间愈长，明诚愈是同意明楼的观点──即使是现在，他也只顾着关心他人，一点没有在意自己身体的意思。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放弃？」
王天风的身体微微前倾，明诚看着他让病魔折磨得发白的嘴唇，几乎要陷进对方深沉的繁乱思绪里去。他摇摇头，极力保持镇定，稳稳地说明来意：「大哥的意思是，一切就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明台暂时找不到这里的，您无须担心。」
「是么？」王天风冷冷地应声，他坐了回去，放弃般的将茶一饮而尽。
和明楼斗了这些年，他最是明白，明诚这人虽然总跟在明楼身边，却永远表现得温文儒雅，说话客客气气，鞠躬问候的礼数一样不少，一副谁也不敢得罪的模样，但是和明楼却是铜墙铁壁，他试过好几次想探他口风，无奈左右打探不出东西，这次必然也是如此。
既然计划没有变，明楼仍刻意让明诚来探访，只有一个理由：劝和。
「这是我个人的意见。」明诚查觉到他的沉默，「我希望，您再考虑考虑。」
「不需要。」王天风知道他意有所指，于是他找了一个穷苦人民的标准理由推辞，「契约必须要遵守，这关系到我的尊严。」
「我明白了。」他露出谅解的笑容，而后伸手打开公文包，从里头拿出一个精致的宝蓝色纸盒。
「虽然如此，我还是希望您收下这个。」
多此一举。
送走明诚后，王天风暗想。
这纸盒是他准备的，里头装着什么他自然清楚，但是明诚在这种时候将它交给他，想必明楼是被逼急了。
他拗不过明台的逼问，几乎就要举白旗投降，因此打出情感攻势来唤他回头。
王天风抱着盒子回到房里，坐在床头，打开盖子，将内容物慢慢地拿出来。
一张张的花花绿绿的纸条捏在指腹中，他仔细的打开了固定两折的纸条，一张一张的细细读起来。
「因为公司临时出了状况，所以没有等老师就出门了。PS：今晚我会带蛋糕回来，可以的话，麻烦老师传讯息告诉我想吃的口味！」
「我今天会晚点回来，老师不要等我，早点睡吧。」
「这是花店推出的新品种玫瑰，特别好看，希望老师会喜欢。」
「很抱歉今天惹老师生气了，我订了老师喜欢的川菜店，今晚一起去吧？」
「最近天气凉了，老师要记得穿上我们的情侣针织毛衣喔。PS：你穿那件真的很好看！」
「老师今天气色看起来不好，要多多休息喔。PS：这是有安神作用的洛神花茶，我花了好久时间研究的，一定要喝喔！」
他慢慢的把薄薄的纸片在床上摊平，仔细读了一回。明明是最浅显直白的留言，他却看得很慢，最后一片纸拿在手上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生日快乐，我爱你。希望往后每年的生日都能陪你一起度过。」
读到最后一张纸条，他的眼眶一酸，心脏猛地揪紧。
这些年，明台究竟抱持着什么心情来爱他？
他已经快要四十岁了，不明白为什么有年轻人愿意用十年交换无疾而终的爱情，更不明白为何那个对象是这样的自己。
他没有将纸条折回原本的模样，就急匆匆的放回盒子里，用颤抖的双手摀着面。
他怕要是再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就会开好久的夜车回到他们的家中，告诉明台他有多么爱他。
我必须好起来才行。王天风告诉自己。
他真的必须回去，回到那个冷血无情、孑然一身的潇洒教授样态，如此一来，他才能好好活下去。他们才能好好活下去。
为了割除名为思念的恶疾，他走进浴室，带着的纸盒躺进了圆形的流理台，他没有扭开水龙头，只是将点火的打火机扔进去，而后一眼不眨的看着他企盼了十年的救赎燃烧殆尽。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