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爱情教育（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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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风走的第一天明台就开始想他了。
一个公司负责人应该避免任何的差错，但是带着心爱布偶进办公室的小幼稚绝对是可以被原谅的。
应该吧。
小蜜蜂塞不进手提包，就用购物纸袋装起来，甚至在司机的车停到外头时抢先大声道早安，不给对方任何提问的机会。
第一天的工作很顺利，午餐时王天风抽空和他视讯，当明台关心老师的餐盘里为什么只有炸鱼薯条时，王天风无奈的说他的友人坚持请他到家里吃饭。
「老师要好好照顾自己喔！」依依不舍的朝着小小的手机频幕挥手，甚至抱着小蜜蜂玩偶。
「你也是，早点睡，别工作过头了。」
明台重重点头，通讯结束时他又盯着手机一会儿，直到办公室又恢复寂静。
其实明台很享受工作带来的成就感，尤其是时间被填满的感觉，如此一来便无暇思考少了一人份餐点的餐桌、幽暗的玄关与空荡荡的床铺意味着什么。
第一天的晚上明台几乎什么也无法做，他的脑袋沉甸甸的，一切思绪都被无情抽干，然后被强硬地塞进各种不安的臆想。最糟糕的是，他根本无法控制，当他尝试打开为了转移注意力而下载的手游，新手教学才经过一半，杂鱼敌人倒地时他就想起了王天风，王天风会不会正倒在什么地方？他的胃经过手术就一直不好，如果英国人老是给他塞垃圾食物怎么办？那可是英国，老师人生地不熟的，老师──
老师说过，要是受不了就打给他。随时随地都可以。
明台抓住救命绳索般点开通讯簿，想拨通加上星号的第一个号码，但是却在最后停止了动作。
这么晚了，老师一定歇息了。
闪过这个想法，明台眨眨眼，对她而言，老师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包括他自己。
祝好梦。他对着一串号码轻声说道。
当晚明台睡得不好。他没有作梦，隐约记得自己醒来了几次，早上替自己换上白衬衫时却发现睡衣上头染了点血。
凑近一看，啃手指的老毛病又犯，而可怕的是，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大概是睡得昏昏沉沉时下意识的动作，幸好并不严重，好好涂药的话一定能在王天风回家以前好起来，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还是老师的好学生，努力忍耐焦虑引发的动作，搞不好还能讨要一些奖励。
明台给自己上好药，胡乱吃了些早餐就等司机来接。早上有个重要会议，以至于他发现蜜蜂玩偶没有跟着自己到公司时没时间回家去取。
他当然可以叫助理帮忙，然而他怎么拉不下脸──他并不是不愿意让人误会他有个幼稚的兴趣，而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病人。
一个罹患分离焦虑的公司领导人？想想就吓人。
他不想让任何人不安，而且更重要的是，一个病人，怎么能配得上王天风？
他甩甩脑袋，把这些可怕的想法往脑袋甩出去，但雪上加霜的是，会议上两派人马起了争执，场面并不太好看，逐渐加大的嗓音敲打着他原本就脆弱的精神，为了保持清醒，他在会议前不会服用药物，这让原本能因为专注公事而淡忘的烦忧再度侵袭而来。
明台不知道自己怎么撑完整场冗长而火药味十足的会议，只知道离开时秘书以诧异而复杂的眼光看着他。
会议结束的时间拖延了午餐，他看着两通未接来电，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看看时间，王天风的研讨会该开始了，他怎么也不能打扰王天风的事业──他们说好的，他要当个乖巧的病人，让王天风安心的继续做研究。
于是明台强迫自己把冷却的餐点塞进口中，咀嚼那些味如嚼蜡的东西，开口向秘书要了今天的第二杯咖啡。
批文件的时候文字都在跳，它们拉直、蜷曲成王天风的身影，混着各种意外，在他眼前腾跃，他知道这不对，失去王天风时他的症状并没有这么严重，是在失而复得后他才变得患得患失。
如果老师知道了会怎么想？
他一定会不顾一切陪在自己身边的。明台很快下了结论。老师总是在替他着想，那么为了他的健康，老师一定会再次舍弃一切。而这次，可能就是永远了。
如果他能像当年未分化时，坐在老师的膝上无理取闹就好了。
偏偏此时的他，爱着学术领域上发光发亮，自信又骄傲的王天风。
正因为如此，明台连向最亲密的爱人坦承都不被允许。
情况不会更糟了。
明台看着伤痕累累的手指，垂下眼眸。
秘书已经隐约察觉了情况不对劲，但是她不敢问，特别是明台没有让身体状况影响工作时，她更是无权过问。
没了王先生的陪伴，明总显得非常焦虑，他抠弄缠着绷带的指甲的频率高得吓人。她猜想明台可能正在接受某种心理治疗，但是显然治疗并没有成效，或者，上司并不是一个安分的病人。
她注意到办公室多了只蜜蜂玩偶，它每天都会和明总一起出现，一起离开，但是她仍然没有过问，直到某天进办公室时看见明总抱着它缩在沙发上午睡。
明台的眼皮一跳一跳的，似乎睡得并不好，他把它抱得很紧，秘书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对方，毕竟十分钟后有个例会。
「明总，不好意思……」
当她试着出声时，明台就醒了。但他几乎是吓醒的，他从沙发上跳起来，紧紧抱着小蜜蜂，眼神空洞又充满警戒。
「如果您的状况允许，是否要开始准备参加待会的会议？」
「呃…嗯……」明台花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稍后就到。」
她微微颔首，把整理好的文件先带了出去，轻轻掩上门，聪明的把那一阵错愕尴尬都留给了明台。
当天明台在公司待到了很晚，好逃避那栋空荡的房子令人窒息的寂寞，过了晚餐时间许久，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一按下通话键，同居人如子弹般的问题就向他射来，让人无法招架。
「老师？你已经回来了？」
「嗯，刚好提早订到了机票。」王天风说，「倒是你，今天加班了？」
「对，有很多事要处理。」明台佯装镇定。
「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
「很好。」王天风肯定道，「我带宵夜去看你。」
「不、你刚回来，这样太辛苦了……」
「我不累。」王天风温言道：「比起这个，我更想赶快见到你。」
「老师、可是我──」
「你等我一会，我快到公司楼下了。」王天风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待会见。」
明台愣愣地看着屏幕，发现自己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只有指甲被啃裂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还没有准备好。
他还没有准备好向王天风坦承自己对他的依赖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想起了老师临走前「如果你乖乖养病我就带你去你最喜欢的法国餐厅」的约定，想起了王天风失望的神情，想起了王天风担忧的语气……霎时，他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准备好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