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爱情教育（十二）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
加了松露的奥姆蛋是王天风给过他的礼物。
那只不过是一帧泛黄的老照片，读书嫌热的夜晚，十七岁的少年在准备考试的十一点，传了讯息给上晚班的王天风，内容只有两个大字：好饿。
哥哥姐姐出差的夜晚明台得一个人待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自然是不会自己弄夜宵的，他也知道王天风一惯早睡，传那则莫名其妙的讯息只不过想让家教老师知道自己刻苦念逼近午夜。
没想到回应隔了几秒就跳了出来：「知道了。」
「？？？」明台赶紧回复，王天风却没有再搭理他。
半个钟头后，明台揉着朦胧的睡眼让电铃声吵醒。
「老师？」
「臭小子，不是说肚子饿么？」王天风瞇眼瞧着学生眼角的口水。
「饿饿饿，当然饿！」明台完全让人给吓醒，「老师刚好路过吗？」
「嗯，下班碰巧来看看。」王天风扫了一眼少男诧异的眼神，「我在法式餐厅兼差。」
说着就径自去打开冰箱门。对着空空如也的冷冻柜皱着眉头，凑过来的明台理所当然：「阿香每天早上会去买适合的材料，所以冰箱一直是空的。」
他叹了口气，从里头拿出唯二的鸡蛋，回头问：「厨房和这些我能用吗？」
「老师想怎么用都行！」明台眼睛一亮。
王天风应了声好，顺道把一起进厨房凑热闹的学生轰了出去。
端到探头探脑的明台眼前的是一盘奥姆蛋。
「尝尝看？」
「我最喜欢蛋料理了！」
看着单纯的为了简单料理高兴的小少爷，王天风摸摸他的脑袋，轻声叮咛：「小心烫。」
「老师的手艺真好……」明台笑咪咪的称赞，「哎？老师在里面加了什么吗？」
「嗯…下班前随手拿的松露。」王天风刻意避开了为了抢夺美食和主厨大闹的部分，毕竟那有损教师形象，「不喜欢吗？」
「很好吃、太好吃了！」明台眨眨眼睛，抹抹嘴角的碎屑，双眼放光的望着坐在餐桌对面的老师，「这么晚了，老师还要留下来陪我吗？」
「我要回去了。」王天风坦承道。
「哎──」少年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和脸都垮了下来。
好容易在上课时间以外见到老师，怎么也不想放老师走的。
「只到你吃完为止。」王天风在他的沉默中妥协了。
「那我要吃到早上。」明台嘿嘿笑。
「臭小子，欠揍么？」王天风轻轻握拳，碰到年轻人毛躁的头顶上，自己也笑了出来。
「辛苦了。」明台颔首，打发自己的秘书出去。
报告的内容出乎意料，又完全在预料之中。预料之中的是程锦云没有参加烹饪课，显然件事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心情，毕竟，谁没有一点小秘密呢？都不是两小无猜的年纪了，这本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或者该这么说，王天风对他隐瞒的过去让他对的秘密都抱持着接近麻木的体谅。
出乎意料的是，这件事看来和王天风真的没有任何关联。
他不知道该对此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明台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期望何种结果。
即使心里的男孩仍然眷恋着王天风的温暖，但是找到了又能如何呢？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能够尽情的向老师撒娇的孩子了，他不会去质问王天风离开的缘由，也不想知道王天风对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情，他只知道自己必须长大，而长大的实际作为就是这些问题的答案放在心中，永远成谜。
明台也不是一开始就如此消极，这一年来，他持续打探王天风的消息依然苦无结果，即使明楼在王天风离开中国后向他坦承了一切，但王天风在这之后却像是人间蒸发，一点足迹也没有留下。
明台始终相信王天风仍然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发展他的学术生涯，也是因为如此，让他怎么也不愿承认，王天风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研究者、一位受人尊敬的大学教授、一个他用半生去爱的男人，唯独永永远远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怀着复杂的思绪见岳父岳母并非好事，简单的饭局上露出公式化的微笑比以往更为困难。幸好，法式餐厅柔和的灯光很好的掩盖了两天未阖眼的疲倦，在饭桌上，他仍然保持着温柔体贴的绅士形象，这比抽离因情而起的紊乱思绪容易得多，只要把聚会当成交际应酬，他便有足够的理由去努力达标。
即使是昂贵西服沾上红酒的当下，他也能柔和的笑着说：「没关系，我去一下洗手间。」
整齐干净的流理台前只有他一个人。明台趁机洗了把脸，小心翼翼的避开梳理整齐的头发，用力的搓着昏昏沉沉的眼窝。至于服装，他只是象征性的处理几下就缴械投降。
拿起手帕擦拭水珠的动作放得很慢，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上生出了深深的黑眼圈，眼睛红得要出血，简直糟糕透顶，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像他大量采购后塞在公司冰箱里当成三餐的三明治。
要是换做十七岁的他，一定能大喊大叫的对现状表示抗议，甚至任性地作出「只想要和王天风结婚」这样的宣言，但是他已经二十八岁了，是没有力气再这样疯一回了。
明台是个怕痛的人。怕苦怕疼还怕死，这养成他以前遇到困难就放弃的坏习惯，王天风看透他的脆弱，不时训诫他：「你已经长大了，不可以每次都想着逃跑。」
「要是有什么困难，老师会在这里帮你，而你，只要一直向前就好。」
现在的他只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逃跑的借口。就像当年穿着风衣的王天风载他离开黑暗的陌生地方，将他的世界里装满呼啸的风声。
将半湿的手帕塞进口袋时恍了神，明台没注意就往外走，一旁的水声尚未停歇时，就有人叫住了他：「先生，你的手帕……」
「哎？谢谢。」
他慌忙伸手去接，却在无名指上碰到了一个怎么也没想过会再见的硬物。
质朴的银色戒指，中央镶着一颗低调的小钻，是曾经想过死也要带进棺材里的，他们的婚戒。
「老师？」
「你怎么──」
手帕落地的声音沉重似铁。
「我来见岳父岳母。」明台知道自己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一边哽咽呕出泣血一样的话语，一边嘲笑着自己的狼狈。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好。」王天风很快注意到他的发青的脸色，原先的犹豫不决都化成了对于学生的关怀，他向前一步，甚至伸手探了探青年仍旧湿润的脸颊，「不舒服吗？」
「没有。」明台认真的摇头，「只是偶尔…偶尔睡不着觉或吃不下饭，但是我很努力了，每天认真工作，不逃避也不退缩，也要结婚了，所以一定能像老师说的，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吧？」
感受到老师拂上脸颊的手一顿，明台吸了吸鼻子，颤抖着覆上那只曾经牵过无数次的微凉手背，以一种恳求的语气说：
「老师，求你了，带我走吧。」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