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爱情教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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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风下课后独自到了医院里。挂号，等待，看诊，住院手续都是一人办理，一点不像有伴侣的人。
本以为前几日的胃痛只是饮食不正常的结果，没想到绞痛一直持续，甚至越演越烈，他趁着空堂做了简单的检查，医生表示可能有胃瘜肉的风险，需要住院进行详细检查。
这件事他当然没有告诉明台，确切的说，是没有必要。契约让他们得以保有各自的秘密，而就算让小伙子知道了，他也只会干著急，红着眼眶打电话给所有认识的名医，然后推掉所有重要会议只为了陪他做一个能自己面对的检查。
以前新婚的时候，两人要慢慢磨合生活习惯，而如今他能给明台的最后一份礼物，就是逼着他重新学习自己一个人过活。
就像一道难解的方程式，被盲点蒙蔽双眼的专家原以为万分容易，但是换个立场、自己亲自尝试过了，才知道是多么的困难。
所以他找来了张玲，希望让一切变得简单点。
穿着休闲的女人缓缓推开单人病房的门，她拢了拢微微被风拂乱的棕色长鬈发，带着温和的微笑走近床畔，轻轻的问：「那个公子哥没有来吗？」
「我没有告诉他这件事。」王天风的语气很平静，「谢谢你过来这里。」
「你为什么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想到我？」张玲不满的将包包扔到床上，里头的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都掉了出来，「你知道吗？你让我很尴尬。」
「对不起。」王天风盯着洁白床单上的皱褶，认真的说。
「我甚至得瞒着男朋友来找你。」她抱怨道，而后对病床上的男人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所以，我到底要叫你老公，还是叫你哥哥？」
自幼父母双亡的王天风从不觉得这是什么悲伤的事。他认为，既然早在有感觉之前便已经失去了亲情，那么这便是他不配拥有的东西。
育幼院的生活很平静，偶尔和朋友抢抢玩具、打打架，日子也就过了。
十四岁的时候他被领养到了张家，一个小康家庭，突然多了爸妈、弟弟和妹妹。弟弟张英很调皮，老爱抢他的作业本或偷吃他的点心，王天风偶尔会偷偷教训他，用育幼院院长那一套，假装要把孩子吊起来打；妹妹张玲体弱多病，像一只安静的猫，病重不能上学的时候，王天风就当她的私人家教。小女孩天真烂漫，总喜欢用软软甜甜的声音说，以后要嫁给天风哥哥，王天风当她是童言童语，也就应允了他。
张家夫妇待他是一心一意的好，让王天风逐渐有了笑容，十八岁的时候他带着大学录取的消息一路跑回家，在剩一个街口就到家时看见了冒着烟的自家车辆。
典型的悲剧生活大概是这样的波澜起伏，俗滥的很。王天风过的好日子也就四年，只占了人生的九分之二，却让他真真有了「父母双亡」的实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处理丧事的，但是当他牵着弟弟妹妹的守时，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如亲戚所言，把这两个小小的、无助的孩子送出去。
父母留有些存款，短暂生活不成问题，家庭是温暖的，人性却是恶毒的，他在办理手续的时候，听见了几个没来往过的亲戚恶毒的议论著他，内容无非是「那个野种要侵占家产」。
王天风起初没怎么在意，直到整理旧物时看见了母亲的全家福照片，相片中父亲旁边的男人像极了自己，完全不像没有血缘关系的样子，于是他请了专业人员调查，原来自己是母亲的弟弟年少轻狂时生下的孩子，高中生哪有养育孩子的能力，也就扔到了育幼院里，多年后的母亲于心不忍，不顾家人反对把他接了回来。
投靠已经结婚的亲生母亲不在考虑选项内，王天风性子烈，便瞒着弟妹，在遗产继承手续前办了断绝亲子关系的手续。身分证上的姓氏已经改了，却还是和他们一起生活，半工半读的念完大学、运气好的拿到了一个大学教职，咬紧牙关撑到了二十九岁，原以为人生从此一帆风顺的时候，已经成家的弟弟又出了车祸，葬送在与双亲同样一个街口。
从此王天风又多了一个家庭的担子，偏偏张玲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遇上这样的悲剧更是一病不起，只剩下了王天风这个心灵支柱的妹妹更加依赖他，惹来了王天风交往对象的不满，最后没奈何，也就分了手。
「我们结婚吧？」
是在哥哥给自己喂药时，张玲说了这么一句。
王天风没有回话。她知道王天风的性子，平日里尖锐好辩，因此一旦沉默就是无声抗议。
于是她也没有再说话，她没有告诉王天风她得知了两人的血缘关系，也没有告诉王天风他早就发现了两人早已不是法律上的亲人。
当晚她沉默的打包了行李，永远离开了那里。
张玲没有给他留信，甚至带走了所有能让他回忆起的东西。
那一年王天风疯狂的找寻妹妹的踪影，却始终苦无无果。
他就是在最绝望的二十九岁，遇上了翻墙逃学的明台。
「看见你结婚的消息，我很惊讶。」她坐在床头磨指甲。
「我是不得已的。」他抿着嘴唇，最终凝炼出一抹苦笑，「阿英的孩子要上大学了，美国名校。」
「所以你就卖了自己的未来？」她的语气慵懒，眼神和语气却都很是尖锐。
「我们的婚姻只维持两年。」王天风很坦白，「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明台想要一段幸福的回忆，而我需要钱。」
「你真觉得他会放过你？」张玲是指那些浮夸的示爱报导，「如果说明总想玩过家家，我想全天下的少女都抢着陪他玩，可是他偏偏找上了你。」
「哥哥，我太了解你了。」她放下指甲刀，盯着王天风较当年苍老许多的脸，「你遇上了喜欢的人也不结婚，甚至还和他扯谎你有个前妻，是因为觉得对我有愧。」
「你为什么──」
「我高中闺蜜的爸爸是传播业龙头。」她说，「该知道的事，不该知道的事，我从以前就一清二楚。」
明台捏得发烫的手机终于响起，他也顾不得例会，直接离席，一出门口就战战兢兢的喊着：「老师？」
「呃…你还好吗？我很抱歉今天早上那么对你，希望你能…玩得开心？」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绵软的女声让明台的心凉了半截，但他还是勉强回答：「我是明台。」
「你别怀疑，确实是王先生的手机。」她用最甜美的声音说，「我是张玲，现在和他在一起。」
「方便的话，我想请问你们在哪里？无意冒犯，只是想确认我的伴…老师的安危。」
于是她给明台报了一串住址。
明台飞快地用手上的笔记本一查，是一间主打蜜月套房的旅馆。
「你们在那里…休息？」
「不。」她纠正他，「正确的说，是再续前缘。」
TBC
